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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刚在车上睡过觉，也在车上啃过方便面，可现在，连小便都得在大货车上解决，却是已经从业了10多年的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4月11日上午，当第一财经记者见到他时，他已经离开家乡100多天了——老家在吉林省的涂刚，刚驾驶卡车从家里出发不久，家乡就暴发了疫情，他也因此至今没有回家。 即便如此，他的挂着吉林牌照的重型卡车，仍然给他增添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涂刚指着身后的汽修店说，大车跟着他跑了好几个月，早到了该保养的时候，可是，对方一看他的车是吉林牌照，便连连摆手让他离开，“感觉我现在就像过街老鼠，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同样开着卡车在路上“流浪”，且深感种种麻烦的，不止涂刚。  困于“星”“码” 来自福建的冷链卡车司机姚先生，一上午都在为车上几十吨无法卸货的冷冻品发愁。 三天前的4月9日，他驾驶着自己的冷链卡车，拉着几十吨冷冻品从福建出发，一路奔波到达郑州后，便发现各种问题开始接踵而至。 首先是自己的健康码被“赋黄”了，刚进入河南后不久，姚先生就发现，出发时还“绿”着的健康码，突然变成了“黄码”。 这意味着，在健康码变“绿”之前，他可能哪儿也去不了——目前，随着疫情的蔓延，全国不少区域都加强了疫情防控的力度，进出前先“亮码”，已经是常规性操作。 他赶紧咨询朋友才得知，此前的3月22日，河南省对外发布，对省外返豫入豫人员，实行入豫即赋黄码措施，而如果想变“绿”，则需要连续三天两次核酸检测，且结果均为阴性。 当姚先生正在为接下来三天都不能接单赚钱忧虑时，第二个打击又接踵而至：他的行程码也开始带星号了，带星的区域，是西安。 15天前，他开车路过西安的服务区时，已是深夜，疲惫得双眼直打架的他，就拉开车厢后座的被单，小憩片刻后离开。 近日，伴随着西安疫情的新一轮反弹，姚先生的行程码也开始带星了。 对于需要南来北往、到处亮码的姚先生而言，无论是带星，还是变黄，都意味着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法正常送货了。 4月11日上午8点，当姚先生终于把冷冻品送到郑州中牟一个冷冻品批发市场，准备把货物交付给货主时，第三个打击又迎面袭来：该批发市场的保安声称，自己接到上级领导通知，外地车辆不允许进入市场卸货。 无奈之下，姚先生不得不调转车辆，把车停放在附近路口的炎炎烈日下。可是，车上是一整车的冷冻品啊，万一化冻了怎么办？ 姚先生又赶紧启动车辆，为车上的冷冻泵输能，并联系货主尽快到路口提货。每过一个小时，他的冷链车就要消耗掉几十块钱的油钱，从上午8点一直等到上午11点，他仍未等到前来提货的货主。 车门上的封条与关停的服务区 与姚先生相比，涂刚总算顺利把货物卸下来了，但来之不易。 当涂刚驾驶卡车下高速时，他被要求立即进行核酸检测，随后，他的卡车的左右车门上，就被贴上了当地疫情防控指挥部的封条，他需要先在车上等待4个小时，等到核酸检测阴性报告出来后，他才能把货物运到货主指定地点，而在车上的货物被卸完之前，他不得打开车门离开车厢。 整个过程，前后持续了7个小时，虽然涂刚一直耐着性子在苦苦支撑，可身体却开始“不争气”起来，他想下车小便，又怕因私撕封条会被带走隔离，只好把尿液装进一个塑料瓶，扔进了垃圾桶。 此时，涂刚已经连续四天三夜，没能吃上一口热饭。  一些卡车被贴上了严禁中途开门下车的封条 按照以往的经验，高速公路的大多数服务区，都会免费提供热水，可是，这次他从安徽送货到河南，却发现沿途的大部分服务区都关闭了，“我初算了下，至少有90%。” 没了热水，涂刚只能渴了喝一口凉水，饿了啃一口面包、火腿肠，而这些，对于奔波在高速公路上的涂刚而言，还不是最艰难的。 最艰难的，是无处休息。按照目前规定，货车司机必须每4个小时，强制休息20分钟，不然，车上的GPS记录仪就会记录下违规记录，对没有遵守规定的货车司机，处以罚款200元、扣6分的处罚，可是，伴随着一个又一个高速服务区的关闭，涂刚无法像以往那样，把车辆停在服务区内休息片刻，但规定是死的，不可更改的，到点了，就必须把车辆熄火、强制休息。 怎么办？下高速，涂刚不敢，他怕万一下了高速，可能就再也上不来了——那就只好把车辆停在应急车道。 “你现在去高速上看看，好多应急车道上，停的都是大货车。” 但根据高速交规，停在应急车道的车辆，同样也会被罚200元、计6分。 “碰到通情达理的交警，看我们不容易，把我们撵走就完了，可万一碰到不好说话的交警，或者被路上的摄像头拍到，那就只能认倒霉了。” 类似的经历，同样在姚先生身上发生。他说，自己从厦门到河南，路上80%的服务区都被关闭了，自己还差一点被封闭在江西的庐山服务区。 “就差几秒钟的功夫。”姚先生告诉第一财经，当时，他本计划驾车进入庐山服务区，却正好看到几个工作人员在入口处摆放封闭桩，他再往前开，却发现一大批车辆已经被封闭在庐山服务区的出口。 抛锚的同行 “一路上，我见到好几个同行，因为车没地方加油，结果抛锚在半路上了。”姚先生说。 以前，他们这些经常跑长途的司机，关心更多的是雨雪天气这些跟交通相关的“天灾”，现在，最让他们头疼的，是冷不丁冒出来的疫情防控政策，出发前，不知道哪个服务区还在营业，也不知道哪个高速公路的出入口是否关闭，更不知道到目的地让不让自己进。 涂刚也说，现在，如果目的地城市没有专人接送，他根本不敢去送货了。好在，4月11日中午，他终于又接了一单活儿，把一车蔬菜从郑州运到黑龙江，“当地说，给我办特殊通行证，让我走绿色通道。其实我知道，要不是这一车民生物资，而是普通货物，我不一定能享受到这待遇。”涂刚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4月11日下午，姚先生也终于迎来了好消息，一个是，等了一上午的货主，终于来接货了，另一个是，国务院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发布关于切实做好货运物流保通保畅工作的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全力保障货运物流特别是医疗防控物资、生活必需品、政府储备物资、邮政快递等民生物资和农业、能源、原材料等重要生产物资的运输畅通，切实维护人民群众正常生产生活秩序。不得随意限制货运车辆和司乘人员通行，不得以车籍地、户籍地作为限制通行条件，不得简单以货车司乘人员、船员通信行程卡绿色带*号为由限制车辆船舶的通行、停靠。 “接下来，我们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姚先生在等待答案，涂刚也在等待答案，也许，国内数千万货运司机，都在等待答案。 （文中涂刚为化名） 文章来源【第一财经】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
